【苏越】不悔（生子）
第十九章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吻痕被鞭痕覆盖，把陵越抬回房的弟子没看出异状。
陵越光着上身趴在床上，脸还是巴掌大，身体平白肿了一圈，被鞭子打碎开的皮肉往外翻，最深的可以清楚的看见骨头，血液好似流干了，只一点点从伤口里溢出。
昏睡中回到了七年前。
百里屠苏握着他的手，恳求道：“你不要天墉城，我不要乌蒙灵谷，只有陵越和百里屠苏，你跟我走，行不行？”
陵越卖了会关子，看着百里屠苏不说话。
他看得出百里屠苏很紧张，瞳孔定定的，一动不动，手越攥越紧，嘴唇抿得发白。
陵越反握住百里屠苏的手，笑逐颜开道：“我跟你走。”
百里屠苏扣住陵越的手指，唇角往上提起，背着光，遮住了光线，将陵越锁在阴影里。
百里屠苏不常笑，但陵越知道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木然的脸顿时就生动了，宽眉大眼，翘鼻猫唇，板着脸时无比英气的五官显得尤其可爱。
陵越刚刚觉得舒畅，百里屠苏就换了个身形，光直接打在陵越身上，刺得他睁开了眼。
紫胤真人站在床前。
陵越来不及掩饰失落，急忙起身想要行礼，牵扯到满身鞭伤，骨头一麻就软倒在床上，是很痛，却不如预感中的凌迟剧痛。
紫胤真人道：“不必多礼。”
陵越低头看了看自己，裂开的伤口竟已拢在了一起，“师尊，这于理不合！”
紫胤真人面不改色道：“莫不是你要说给掌教真人，好定为师的罪？”
陵越闷声道：“弟子不敢。”
紫胤真人淡淡道：“你有什么不敢的？私相授受，公然叛变，我看你敢得很！”
陵越道：“弟子愧对师尊教诲。”
紫胤真人道：“嘴上说知道错了，心里分明不肯认错。”
陵越猛地抬头看向紫胤真人，半响又憋出一句，“弟子知罪。”
紫胤真人叹了口气，问：“你修得什么道？又练得什么剑？”
陵越答道：“无情道，晦明剑。”
“何为晦明？”
“驱晦扬明。”
“你如今又做了什么？”
陵越艰难地行了一礼，目光灼灼道：“世间本无正魔，人心才分善恶。不守正道的规矩未必就是作恶，怎么我们的道是道，他们的道便是错了？正道也好，魔道也罢，都是天地间的生灵，正道若要扬善，更应敞开胸怀、海纳百川，而非苦苦相逼。”
紫胤真人看着陵越，又问：“你可记得我为何教你习无情道？”
“弟子说自己志不在情爱，愿随师尊修行一生。”
紫胤真人再问：“如今呢？”
陵越怅然答：“人心即道，有心才有道，世间许是根本没有无情道。五蕴六霉、因果业障都该受着，入了俗世才能感同身受。”
紫胤真人道：“你可后悔了？”
陵越斩钉截铁道：“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当时就该答应他。”
紫胤真人竟偏头一笑，道：“这些话和我说说便罢，千万别到掌教面前去说。”
陵越本来是等着伸头一刀，隐约领会了紫胤真人的意思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胤真人，“师尊？”
紫胤真人背过身去，“为师昔日有两个好友，一个魔道，一个妖族。我收你为徒的那天便算出了你的情劫，死劫尚能一避，情劫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陵越坚固的心防被撬开一个缺口，一个人跋涉太久了，终于得到了一份理解，这种感觉是难以言说的，忍不住就脆弱起来，眼眶一红，颤抖着嘴唇道：“谢师尊……”
紫胤真人道：“好生休养，为师改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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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墉城山脚下有十八家猎户，三户姓丁，只有一个符合陵越描述的孩童。
百里屠苏不可能找错，也就是说丁隐不见了。
猎户家像是被扫荡过，问了邻居，邻居说：“前天丁猎户突然就失踪了，隐隐那天出去找邻家的姑娘小玉玩，结果戌时也没回来，可小玉说自己申时就和隐隐分开了……隐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特别乖，天黑了就不会乱跑了，我怕他是被野兽叼走了……”
百里屠苏问：“你们有没有上山找找？”
“找了！我们足足找了两天！这边山太多了，翻不完啊……少侠是陵道长的朋友，一定也是仙人，能不能……能不能帮帮忙找找隐隐？”
百里屠苏点头道：“我会找到他。”
百里屠苏没有耽搁时间，沿着山路仔仔细细往上搜，连兔子窝也没放过。
兔妈妈被他吓了一跳，带着三个小兔崽子连忙逃开了，窝都不要了。
昆仑三十三山，五十万万亩地，道路崎岖，地势复杂，哪是这么好找的。百里屠苏日以继夜地寻觅，才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衣料，赤红色，正是丁隐走丢那天穿的颜色。
百里屠苏施法点亮了山洞，山洞壁上有粗粝的爪痕，深处带有焦黑色。
是姑获鸟。
姑获鸟妖形九头，由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叫声肖似婴儿哭声，惯爱在夜里劫掠孩童。
姑获鸟是凶兽，天墉山脚下怎能容他？
百里屠苏在山洞看了一圈，除了爪痕还有些打斗的痕迹，地面有灵力踏出的脚印，山洞角落还留着烧成碳的木头和骨头。
有人来过，还不止一个。
也不知道这些人和丁隐有没有关联，是普通的过路人，还是救走了丁隐的人。
百里屠苏蹲下身，捡起赤红色的碎布塞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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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隐确实被救了。
张小凡听说陵越回了天墉城担心得不行，连忙赶来看看他，一个人不好下山，还带上了曾书书。
守山门的弟子按照吩咐将他拒之门外，“掌门说天墉城近来不见客，张少侠请回吧。”
张小凡不能硬闯，便问道：“阿越……你们大师兄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被罚了？严不严重？”
守山门的弟子不回答。
张小凡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我只是想知道阿越他好不好。”
守山门的弟子苦着脸道：“我说了你能马上走么？”见张小凡点头，继续道：“按照天墉戒律罚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但性命铁定是无忧的。”
张小凡忍不住又问了两句，结果人家一概不知，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曾书书看他心情不好，便借口说昆仑山风景好，拉着张小凡到处晃荡，晃到天黑迷了路，两个人摸着黑一直找不到下山的路。
曾书书道：“都怪我。”
张小凡懒得理他，捏着剑一步一步往下走。
曾书书沉默了很久，突然看到一个红影，立刻喊道：“小凡你看那是什么！”
张小凡转身去看，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了孩童的哭声。
曾书书分析道：“定是什么精怪抓了小孩来吃，小凡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张小凡带头追了上去，追到一个山洞里，才看清是姑获鸟，曾书书青云仙法才学了个入门，投机取巧倒是一等一，当下摸出一个弹丸砸向姑获鸟。
张小凡一边向姑获鸟掠去，一边骂道：“你干什么？你没看到还有个孩子啊？”
张小凡天资平庸，虽然勤奋好学，也只得个武功泛泛，一番恶斗才将小孩救下，姑获鸟逃跑前狠狠给了张小凡一爪子。
小孩儿胆子很大，尽管满脸泪痕，却睁着大眼睛没晕过去。
曾书书生了火，张小凡抱着小孩坐在火堆旁，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
丁隐闷声道：“我叫……丁隐，他们都叫我隐隐。”
张小凡温柔道：“那么隐隐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丁隐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爹被大鸟咬死了。”
张小凡帮他擦眼泪，又问：“还有什么亲人么？”
“还有陵越叔叔……可是陵越叔叔从来不让我上山的。”
“陵越……”张小凡捧着丁隐的脸看了看，觉得他和陵越好像有点像，想了想又觉得大概是错觉。
“我是你陵越叔叔的朋友，我叫张小凡，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的，你信不信我？”
丁隐点点头道：“我相信小凡哥哥，小凡哥哥救了我，是好人！”
张小凡无奈道：“我和陵越平辈，你也要叫我叔叔。”
丁隐瘪瘪嘴，“不嘛。”抽抽鼻子，好像眼泪又要掉下来。
张小凡赶紧哄道：“好好，隐隐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张小凡心想陵越不让丁隐上天墉城自然有他的道理，这时候不宜给他添乱，可青云门道玄掌门从乌蒙灵谷一战后便一直没有苏醒，也不是个好去处，想来想去决定将丁隐托付给蜀山。
丁隐当晚泪迹斑斑的依偎在张小凡怀里，紧攥着他的腰带，时不时呢喃道：“爹爹……”
张小凡一下一下拍打着丁隐的后背，把他搂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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