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归

今天是你余生的第一天

【苏越】不悔(生子)

第三章

 

两人没有困意。

 

百里屠苏捡了一片叶子,端坐在地,身姿很挺,食指和中指夹着细细的叶片递到嘴边。

 

月弯如弓,繁星点点,悬崖边的野林子里,一缕清幽的乐声绕梁,围着篝火打了个转,慢慢飘逸进微风里。

 

陵越有些吃惊,百里屠苏虽然看着不像个粗人,可也决计不像擅长音律之人。

 

来来回回也只有一段旋律重复,陵越的诧异慢慢化为笑意,侧着脸看向百里屠苏,只见他瘫着一张俊俏的白玉面庞在跳动的火焰里影影倬倬,眼眶过大了,以至于寒星般的眼瞳居于眼眶偏上的位置,此时又呆愣,显出几分空灵纯净。

 

陵越心中一动,很快收回视线,陵越啊陵越,深夜与这等不知底细之人共处已是不该,怎能为皮相所迷惑?不仅对不起师尊的教诲,也无颜面对自幼定下婚约的张小凡。

 

百里屠苏放下叶片,端详了陵越一会,“少侠有心事。”

 

陵越摇头道:“没有,明日起你莫要再跟着我了,陵越感激不尽。”

 

“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百里屠苏喜了一瞬,突然皱眉道:“陵越陵越,陵越典度,偃倨尊戚,你知书达理,心地善良,作何要取这样的名字?”

 

陵越淡淡道:“长者赐不可辞。”

 

百里屠苏拍掌道:“是了,我娘给我取名百里屠苏,我没有爹,娘姓韩,却偏偏要姓百里。字也奇怪,说是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可我本就是个人啊。”

 

“父母待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你娘定是另有深意。”

 

百里屠苏偷偷靠近陵越一些,“我听你的。天色已晚,陵少侠要不要歇息?”

 

陵越连日赶路确实疲惫不堪,可荒郊野岭外加一个攻击力极强的百里屠苏,他怎么放得下心来入睡?

 

陵越摇摇头,抱着剑靠在树干上,合上眼,精神依然高度集中。

 

百里屠苏脱了衣服盖在陵越身上,“有我守在这里,你就放心睡吧。”

 

陵越抖掉衣服,闭目养神。

 

百里屠苏也不去捡起来,细细听着陵越的呼吸声,明白陵越还是放心不下,若不是因为担心周遭环境,那便是信不过自己了。

 

百里屠苏喉间涌上一点苦味,“你多虑了,我若是要对你做什么,你醒着或是睡了,没有任何差别。”

 

陵越第一反应是恼怒,他平素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信,所以这次才敢接下探访乌蒙灵谷的任务,现今不过第一次出远门,遇到第一个陌生人,便被数落的一无是处,怎么能不恼?

 

偏偏他没办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叹了一口气,“你也睡吧,若遇到什么危险,你醒不过来的话,我同样无力应对。”

 

百里屠苏想了想,捡了几块石头,蓄了力打在方圆一丈的地方,形成一个阵法,而他施施然起身,坐到阵眼处打坐。

 

陵越念着清心诀睡去,醒来的时候天才微微亮。

 

清晨的寒意逼人,陵越运了功才觉得好受些,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百里屠苏的衣服,沉默着捡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百里屠苏身旁。

 

百里屠苏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陵越拔出霄河,剑尖指着百里屠苏的咽喉,全神贯注地盯了百里屠苏半响,百里屠苏的睡容仍然平静。

 

他收回剑,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披到百里屠苏身上,转身走了。

 

百里屠苏在陵越背后睁开眼,手指抓紧了外袍。

 

陵越担心百里屠苏醒来后很快就能追上自己,特意挑了一些崎岖难行的路,走了很远有些渴,看到一泉瀑布,捧着手接了些水送到嘴边。

 

喝了一口,抬头准备再接一捧。

 

湍急不绝的水帘里大约映照出了一个身量和自己大抵相似的男人面孔。

 

陵越皱眉,立刻弃了手中的水转身,没想到竟踩到了一块长满青苔的滑石,身子正正朝着瀑布倒下去。

 

百里屠苏愣了一瞬,飞身上前,在陵越初初接触到水面的时候勾住他的腰,脚尖踏着流水,一跃便到了岸对面。

 

陵越难得表情呆滞,脸上溅了几点水花,如同珍珠般慢慢滚下来。

 

百里屠苏第一次离陵越这么近,喉间一紧,似乎非常渴,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抿住陵越脸颊上的水珠。

 

陵越反应过来,瞪着百里屠苏,手搭在百里屠苏肩上不方便拔剑,情急之下一掌拍向百里屠苏的脸,“登徒浪子!我杀了你!”

 

百里屠苏捂住脸,委屈道:“你要是舍得杀我,刚刚怎么不一剑刺死我?”

 

陵越十分难堪,原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始终在另一个人的掌握之中,当下又往百里屠苏胸口拍了一掌,冷声道:“放开我!”

 

百里屠苏毫无防备,没有提气抵抗,胸腔一阵疼痛,嘴角沁出一点血迹。

 

他苦笑着放开陵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陵越,看得陵越都要以为自己做了多么天理不容的事。

 

陵越心烦意乱,扭头便走,“不要跟着我!”

 

百里屠苏舔掉嘴边的腥甜,走的不快,却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陵越。

 

这条路越走越崎岖,树木疯长、乱长,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陵越冷着脸挥剑劈开所有挡路的杂木。

 

百里屠苏骤然化作光影急掠到陵越身前,手中汇集着真元,所过之处,一切障碍物化为齑粉。

 

细碎的粉尘呛得陵越咳嗽了两声。

 

百里屠苏转身,眼神就像某种讨要爱抚的小动物,“可以走了!”

 

陵越不淡不咸道:“习武淬炼本心,却不是你我卖弄的工具。”

 

百里屠苏一下子焉了,低着头不说话。

 

陵越见状有些不是滋味,思考是不是自己说话太伤人了,“我……”

 

百里屠苏看到陵越边上的树丛里藏有一只奇丑无比的黑蜘蛛,赶忙倾身抱住陵越,带着他几个回旋远离蜘蛛,“小心蜘蛛!”

 

动静太大反而惊动了蜘蛛,蜘蛛眯着诡谲的小眼睛,后退蓄力跳到陵越肩头,狠狠将毒牙扎进了陵越的颈间大动脉。

 

陵越吃痛,“啊……”

 

百里屠苏当机立断,掌风一过,将蜘蛛扫到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你怎么样?”

 

陵越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我没事。”

 

百里屠苏凑得很近,拿开陵越的手,“让我看看。”

 

细嫩白皙的脖颈已经一团青黑,流出的血液也是黑红。

 

百里屠苏一手捏住陵越的下巴,一手捏着伤口下端,以免毒液深入,“陵越,事急从权,还请你多忍耐。”

 

陵越的脸色变得苍白,脖颈一段失去了知觉。

 

百里屠苏拿过陵越的剑,下手很稳,在伤口上割了一个十字,然后俯身埋进陵越的颈窝里,张开唇含着这一块肌肤吮吸,一口一口吸出毒血吐到地上。

 

陵越怔住,平静的心湖微波荡漾:明明素不相识,却能为我铤而走险,亲自吸出毒血,为什么?

 

直到吐出来的是鲜红的血液,百里屠苏才作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倒到手心发现只剩下两颗药丸,他捏碎了一颗敷在陵越的伤口上,还有一颗喂进陵越嘴里。

 

陵越含糊不清地问:“那你怎么办?”

 

百里屠苏安慰道:“我从小在南疆长大,不惧寻常毒物。”

 

陵越眯起眼睛,怀疑道:“把头抬起来。”

 

“快走吧。”百里屠苏收起白玉瓶,径直走在陵越身前,肩宽背阔,有条不紊。

 

陵越将口中的药丸吐出来捏在手心,绕到百里屠苏身前,他嘴唇上还蘸着些黑红的血液。

 

百里屠苏扭头,“这是你的血。”

 

陵越捏住百里屠苏的腮帮逼迫他直视自己,另一只手捏着衣袖帮他擦了擦嘴唇,擦掉了血液露出嘴唇原本的颜色,绛紫色。

 

百里屠苏心虚地抿抿唇,“我很快就能调理好。”

 

陵越莫名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将藏在手心的药丸塞到百里屠苏嘴里,“你这样还逞什么强?想死是么?”

 

百里屠苏不解道:“你刚刚说要杀了我。”

 

陵越气结,这人难道分不出什么是气话,什么是真话么?

 

百里呆瓜一脸求知若渴,好吧,他显然只能理解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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